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奮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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奮鬥

邁那麽一大步, 借錢背債去開鋪子,要是被灣裏其他人曉得,得說姜青禾瘋了。

可她很明白, 不租下這個鋪子, 以後擺攤賺到錢估摸著也租不到這樣好的地段了。

且不說這鋪子如何, 單看它大道對街的鋪店,打頭的是家紙鋪,賣紅方紙對聯子白麻紙,紅彤彤喜慶一片。

緊接著是個香燭店, 門口懸了兩根粗紅蠟燭,屋裏擺了一堆紅蠟燭白蠟燭,另有許多香和油蠟。

邊上的燈籠鋪子紅得晃眼, 屋檐底下掛了一溜的各色燈籠,紅紅綠綠的, 圓的方的長的, 屋裏更有出挑的。

這三家鋪子占了對街大半, 尾街絨線鋪和麻鋪占了另一半。

這絨線鋪賣成卷細羊毛線、粗羊毛線, 更多的是扣線、盤花扣、紮花針、頂針等雜貨。

而麻鋪外頭吊著串赭黃麻繩,裏頭賣麻繩、麻袋、麻線,樣樣皆是麻做的。

姜青禾當時只瞅了對街這五家鋪子, 心便狠狠動搖了, 更別提跟她租的鋪子這一排的。

左側緊挨著的是點心鋪, 酥餅、喜餅都有不少, 右側則是胭脂水粉鋪,還有布鞋店、成衣鋪, 縱觀這一道街來看,是名副其實的喜街。

怪道她說了自個兒的打算後, 姚三要把這兩間鋪子租給她,實在很合適,融入得絲毫不違和。

她那時腦子裏想的是,她遇到的人都很好。

租了鋪子隔日,她帶著徐禎和蔓蔓上門拜訪他和大使,拿了兩盅自家燉的鴨湯,麻鴨越長越肥實,她索性殺了三只燉湯,另一只給自己補補。

徐禎則背了兩鬥自家磨的新面,姜青禾又摘一籃子地裏新長的紅辣子,全切了細細剁碎,熬成了辣椒醬,還有兩罐腌的腐乳和兩大袋嫩苞谷。

都是地裏長的,自家做的東西,兩人拿了上門當走親戚似的,還嫌理太薄,在鎮上挑挑選選買了兩壺酒和一籃子鮮桃。

所以當她敲響了姚三那到處裂縫的大門,他出來瞅著這兩人大袋小袋的樣子時,他咦了聲,“這是做啥嘞,劫了別人家的倉房阿。”

蔓蔓擡頭盯著姚三,她還是不知道叫他啥,最後喊,“阿公,才沒有嘞,這是我爹娘種的!”

她微微仰起臉,神情特別驕傲。

姚三的女兒都大了成家,生的全是兒子,他嘴上不說,其實可稀罕女娃了。尤其是蔓蔓這種一點不呆板板,活眉泛眼的娃。

他讓自己的粗聲杠嗓柔和點,然後逗蔓蔓,“這又不是你種的,你咋那得意?”

蔓蔓側身探頭,繞過姚三去瞅他那黑黢黢的屋裏,伸出手拍拍姚三的胳膊,安慰道:“昂,不是我種的啊,可它都是給阿公你的,要好好吃飯。”

她還用地道口音說:“等俺家那稻子割了,稻子阿公你曉得不,是很好吃的米。等娘收了,讓俺爹給你送來。”

在蔓蔓的心裏,家裏住得不好,那一定吃不飽飯,吃不飽太可憐了。

姚三被她說的想笑又心軟,可他也做不出來啥慈愛的表情,伸手牽了蔓蔓讓她邁過門檻,壓根不管姜青禾和徐禎。

姜青禾也不在意,她拿出鴨湯放在屋裏僅有的小桌上,聽著底下嘎吱嘎吱搖擺的聲響,她也無法理解有錢為啥要裝窮。

“叔,這面是給你的,家裏有面桶沒,我叫徐禎給你裝進去阿,還有這辣醬和腐乳,你下飯還是拌面條吃都成,還有苞谷記得早點吃,送人也行,正嫩著哩。就是自家種的,別嫌棄。”

她一樣樣交代,又拿出苞谷掰開皮給他瞅,今年她種的苞谷雖然穗頂那被螟蟲鉆了不少,可這苞谷籽種好,煮出來很甜。

蔓蔓極力證明,她伸出兩根手指頭,“好吃,煮了我能吃兩根。”

姚三摸摸她的頭,瞟了這些東西,他哼了聲,“說吧,是不是又想找俺取經?”

姜青禾趕忙搖頭,“不啊。”

蔓蔓接話,她甜甜地說:“是來看看阿公你的啊,爹娘說給你拿些好吃的,補補!”

最後這兩個詞她說得老大聲了。

姚三終於大笑出聲,“給你個娃子補補好不?”

真情假意誰不知道,姚三心裏熨帖,他從櫃子裏找了幾口碗,擱在桌上時說:“一起吃點。”

他夾了露頭的鴨腿放在碗裏,遞給蔓蔓,“吃吧。”

蔓蔓接過,“謝謝阿公,你也吃噢。”

姜青禾沒好意思,“叔你自個兒吃吧,給她作甚,我和徐禎還得去大使家走一趟。”

“吃了俺帶你們去,”姚三堅持。

最後還是吃光這一盅鴨湯後,姚三帶著幾人七拐八拐進了條小巷裏,敲響了青磚小院的門,大使歇班在家,忙請了他們進去。

他夫人也在家,瞧著那水靈靈的苞谷,新白面,又看了辣醬和腐乳,直說:“這東西好,水靈,費時又費勁。你把東西給俺們老陳,他哪曉得啥好,真是白瞎了。”

大使嘟囔,“誰說的,這苞谷瞧著多好,瞎了才看不出來。”

被他夫人瞪了眼,立馬老實了。

姜青禾送了東西說要走,鋪子還有一堆的事,可陳夫人拉著她和蔓蔓,硬是留著他們吃了一碗擱了不少糖的荷包雞蛋,才依依不舍送他們出去。

等出了道,姚三背著手往前溜達,他離開前還是忍不住提了句,“生意沒那麽好做,俺讓你來鎮上,是擱你們灣真沒太大出路,你趁著這事後多走走。”

“不管虧了賺了,那都得經歷後自個兒才明白。”

“像是三山街口的喜子鋪、東關頭那的雙喜鋪,南灘街有家老喜字號…”姚三一連說了好些,他是早有想過的,“你都去瞅瞅,看看人家咋做的,別人能幫你爬個坡,可這山路總還是得你自個走的。”

“哎!叔,謝了啊…”

姜青禾還沒表達完自個兒的感激,姚三不耐地擺擺手走了,聽不得這客套話 。

她反反覆覆默念了好幾遍,掏出削尖的炭筆潦草地在小冊子上記下,趁著天色還早,她趕緊拉著徐禎去瞅瞅。

當然她不會盲目地只看姚三說的這幾個鋪子,只要碰見掛了紅的,她都得進去細細地瞅。

瞅啥,瞅這家店的布局,進門前有無展臺,架子,上頭咋放的。她也完全舍了臉皮,拿起一件件東西挨個問了價,人家說得口幹舌燥,她也只買了一卷紅紙。

出了門就開始記賬,她完全依靠自己的記憶力,至於布局有徐禎會幫著參謀,到時候裝修得全靠他來,借別人的錢,能省一點是一點。

她要早點把錢給還上。

走了幾家鋪子,她問得喉嚨都冒煙,才掐著點,坐上了最後路過春山灣的羊皮筏子回了家。

蔓蔓早就累得在徐禎肩膀上呼呼大睡,姜青禾給她換鞋子時說:“明天不帶她去了。”

娃那麽小,天又似火爐般,真不忍心讓她跟著一道走。

“要不這兩天送四婆家好了,中午也回不來,老是麻煩趙姐燒飯,她家妞妞也還小,”徐禎端來洗腳水時說。

姜青禾也覺得好,給蔓蔓換好衣裳,等她睡下。徐禎開始忙活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,衣裳鞋襪堆了一大盆得洗,竈臺要擦,地面積了一層灰,都得掃上一遍。

還要抽空把草料和麩子給煮了,明天走前先倒了給餵下,屋外的花草樹木也要早澆水,晚澆水,不然日頭早曬得它們枯死了,只眼下都蔫巴巴的。

徐禎一樣樣分揀好,還得騰出手拿了艾草搓的火繩子,四處點了熏蚊子。再拿上李郎中給的苦楝子噴蟲藥,沿著屋裏屋外四處噴上一圈。

零零散散一大堆的事情,還好他手腳勤快也撐得住。

往常都是兩人一起做,累一點的活徐禎擔了,這時候起姜青禾真沒空。

眼下有徐禎這個強有力的後勤,姜青禾則帶著麥稈、蘆葦桿和高粱稭、曬幹的苞谷皮,提那一大簍的東西去找苗阿婆。

兩人趁天還亮著去了染坊,這些草染上色得反覆試驗才成,至於為啥沒叫宋大花和虎妮,明天她倆得天麻麻亮就下紅花田摘紅花。

摘紅花太講究,起了日頭曬到的話,紅花上的刺格外紮人。所以都是趁著天不亮,灰蒙蒙還有霧氣時,紅花隱隱有露水,就著濕噠噠的手感薅下來。

摘好的紅花苗阿婆都得先細細挑揀好,再放到盆裏用搗棍捶爛,裝進毛口袋裏到水渠邊上一點點搓洗。

搓洗後端來發酵過一股爛酸味的粟飯漿,沒伸手都能感受到濕滑黏膩的t惡心感。可人手得放進去,將紅花碎放在裏頭再反覆淘洗,最後壓出汁水,壓到沒一點汁才好。

這樣出來的紅花黏成一團,上手捏成餅,采了幹青蒿蓋上一宿,之後慢慢陰幹後也不會發黴。

所以這幾日苗阿婆都在忙這事,一進染坊,到處都彌漫著酸爛的味道。哪怕那些紅花餅擱在單獨的房間裏,都掩蓋不了這股臭味。

苗阿婆見姜青禾一副要嘔的表情,笑了聲,“待久了你就聞不到了,先煮料,俺先試試。”

她往竈裏添柴時說:“人出去走走多好,得在鎮上待一待的,苗苗你也別想太多,能賺咱就賺,染坊的事也別操心。”

苗阿婆的語氣很溫柔,“你只管去做你該做的,染這些草嬸都給你包辦了,羊毛染了,拿去叫大夥給搓著哩。”

“土長也叫人收了各家的麥稈,全都湊在一堆了,眼下還不是割蘆葦的好時候,高粱不能收,可各家拿出了上年曬幹的高粱葉,沒要錢,只說用著唄。”

苗阿婆起身往鍋裏倒著染料,將她沒在的時候大夥做了啥一一跟她說了。比如大熱天漢子下完地,又一起進山去割燈芯草。這種草莖細又天然綠油油,編出來的扇子也別有風致。

有的就領著孩子去河灘邊上,又或是柳樹叢生的地界,折適合編織的柳條,有空就去折一堆捆好。

婦人齊心協力將這些柳條和燈芯草晾曬出去,這種細柳條得浸泡後,將皮剝開,實在沒辦法剝的,拿一把小刀在木板上反覆刮皮,一點點刨,費時又費力。

而且這活計是她們自願做的,只有搓羊毛線才是有錢拿的,可她們照樣幹得樂呵呵。

眼下社學沒有學生了,改成把式學堂後,早先大夥很抵觸來這裏,可一趟趟往這走後,他們也都習慣有個地方坐著閑拉呱。

而且他們見社學破破爛爛的,哪哪都不咋樣。有些人家拿了蓋屋還有剩的瓦出來,幾個漢子搭了梯上去蓋瓦,將碎掉的瓦片給扔掉,一層層疊好。

也有拉著牛車,幾個哄伴去挖土,頂著熱天燒了兩天的窯,燒出一堆磚塊,把籬笆院墻給拆了,又新砌了一圈。

然後給院子大半鋪了磚,其餘的平整土地,尤其後院給倒了土,叫周先生可以種菜。

還換了門和窗,如今真是大變樣了,桌子也請了徐禎做成好幾張圓桌,大夥可以圍著說話,站臺加高,更叫人看得清楚。

所以如今晚上閑暇,婦人都會來這裏,拿了羊毛線,又或是柳條還是燈芯草或麥稈,要麽用撥吊轉羊毛線,要麽是拿了柳條開始編。

正是這地讓大夥都聚在一起,編東西時也能相互多瞅一眼,你學學我咋編的,我再從你這上頭改一改。

等有些編筐一出來,擺在一起,自然發現花色比前頭竟要好看不少。

有轉羊毛線的婦人瞅著那小巧細密的編筐說:“要是擱市集上看到,俺能多瞅幾眼,說不定真的會買哩。”

“這色你都想買了,染了色編的那你不得上手搶,”棗花嬸笑話她。

可她的話讓大夥都陷入了幻想,草真染了紅,那編出來得多好看。

她們一時無比期待染坊能染出色來。

可這頭進行得不算順利,玉米皮和高粱皮毫無疑問是最好上色的,可眼下壓根沒到采收的時候。

蘆葦桿厚重皮光滑,染色並不好染,哪怕反覆在染料裏浸煮,都很難吸色,染出稍微艷一點的紅。

至於麥稈,浸水後上鍋反覆煮,倒是能染色。但顏色不好,得多次染,明礬上去固色。

麥稈的莖桿太小,壓扁編出來也小巧,所以後頭姜青禾想要寬桿,先在麥稈上劃一刀,找了那種小鐵爐,倒了熱水進去,控制熱度燙平整,再染色就能很快兩面上色。

但得一一記著放了多少水和紅花餅染出來的,不然到後頭會發現,每一批的都不一樣。

姜青禾跟苗阿婆忙活到很晚,出門時月亮都爬上了坡,她們兩人走在被風吹的搖晃的月兒地上。

快到家時苗阿婆拉著姜青禾的手說:“好好休息,別累著自個兒。”

“沒了你,誰還領著大夥一起走啊。”

姜青禾感受著她溫柔粗糙卻有力的手,輕輕嗯了一聲,她不會的。

從後院回了家,只有木工房的那扇窗還亮著燈,時不時傳來鏟木頭的聲音,徐禎在做鋪子要用的櫃子,連夜趕工。

“回來了?”徐禎聽見聲音,抖抖身上的木屑,他收起刀具,還不忘問她,“餓了沒,給你下碗掛面。”

“來兩碗,臥個蛋”,姜青禾早就餓了。

一個生爐子,一個拿掛面,大半夜吃了帶溏心的蛋,呼嚕嚕嗦完一碗面。

沒急著睡,徐禎去掃木工房裏的碎屑,姜青禾坐在他剛才坐過的椅子上,拿著筆開始記今天走的那幾家,紅頭巾、紅紙以及各種零碎物品的價格。

她賣東西當然不能亂定價,得照著市價稍稍增減,不然一通亂喊價,或是一味得將價格壓到最低,那除了擾亂市場外,沒有一星半點的好處。

她也不可能全靠羊毛線又或者是草染編織,還得去買紅紙和布頭、繡線等等,所以要貨比三家,可著這點借來的錢用。

第二日她早早將蔓蔓托給四婆,自己和徐禎則去了鎮上,坐在羊皮筏子上時,她還掏出幾根麥稈編織,她琢磨又快有好編出一個囍字來,到時候才好一上手能教大夥編。

等到了鎮上,她的第二個囍字也編完了,收進袋子裏後,她和徐禎分頭行動。

徐禎拿上工具箱先去檢查鋪子,木頭在羊皮筏子不好運,他只能找地方買上些再說。

而姜青禾她得到處走一圈,熟悉鎮子的布局,太過於偏僻而無人煙的地方她是不去的,只往大道上走就很安全。

她邊走邊記路,強迫自己記住,如果記不住,她會多走幾遍,順便將某個路口的標識記在本子上,直到完全記住。

當然各種街道鋪子她都給畫了圖,以防自己有用到的時候。當然碰見賣婚嫁用具的店鋪,她是一定會去問價的,問完十幾家後她就大概知道行價了。

她坐在旱柳樹下,啃著便宜又厚實的烤饢,雖然特別幹巴黏嗓子,但很抗餓又頂飽,再喝口羊皮水囊裏的水,也能咽下去。

實在是不敢瞎花錢,尤其這筆錢是別人省吃儉用,連葷腥都很少沾才省下來借給她的,她哪裏舍得吃香喝辣的。

姜青禾熱得頭昏,拿了草帽扇風,又低頭瞅自己的鞋底,已經裂了十來道縫,因為走了太多路,眼下多走些路就磨腳底。

店鋪雖然沒逛完,不過讓她驚喜的是,在遠離城門口,以及離她的鋪子隔著數十條街的地方,居然有家紅紙鋪。

關鍵是價格比其他十來家都要便宜很多,其他家兩張對聯要五個錢,他這裏只收三個錢,而且紅紙、麻紙都要便宜些。

姜青禾沒有被價錢沖昏頭腦,先是上手摸了摸紙張厚度,比起其他幾家的也差不多。

她先買了一張紅紙,厚著臉皮問店家借了毛筆蘸墨水,她也坦然,“我想試試這透不透墨。”

最怕的就是便宜沒好貨,紙看著好,實際一沾墨水立馬爛開,拿回去也不能換了。

店家是個幹瘦的小老頭,他也沒惱,笑呵呵地道:“瞅太便宜了是不,這是俺自家做的,費點勁罷了,哪好意思收那麽貴。”

姜青禾了然點頭,擡手蘸了墨在紅紙上寫下一個福字,她字還成,寫書法時也勉勉強強能看過去。

她雙手捏起紅紙兩邊,看了眼背面,只有少少的黑色印記,沒有漏也沒有爛出一個洞來。

姜青禾這才笑道:“你老人家手藝可真好,我要是買上幾大卷的對子和紅方紙的話,能再短幾個錢不?”

店家也笑,說是少不了錢,但能多搭給她幾張白麻紙,姜青禾也認了。

細細比對挑了兩大卷的對聯,還有一大摞上百張方正的紅紙,店家還給了她一大袋紅紙碎,都是寬邊長條的多,她付了兩百個錢。

這些實在太多,姜青禾一個人沒辦法拿得動,還是店家叫他兒子拉了騾車來,給她送出城門口到烏水江旁。

籮筐拿了回去,給了她一塊粗布,叫她墊在下面。

姜青禾坐在河岸上等徐禎過來,她累得慌,眼睛眺望遠方,耳朵卻在聽旁邊人說話。她現在讓自己多聽,萬一有啥能用的信息呢。

可惜聽了老半天的廢話,她幹脆開始編繩,等徐禎喘著氣過來,又等了會兒羊皮筏子,才拿著紅紙t回到灣裏。

飯是在路上解決的,啃了幾個菜餡包子,她和徐禎又一塊搬了紅紙到學堂裏去。

這紅彤彤的多惹人眼阿,一晃功夫各家傳遍了,只怕連豬圈裏的豬都曉得這事了。

有了前頭那麽多次的經驗,這會兒早不用姜青禾費心解釋,各家全都眼巴巴跑過去,自己找了位置坐下。

他們如今都有了各自專屬的位置,不然還得爭前搶後的,有了固定位置省心點,反正還能走到中間來說。

姜青禾等人來齊後,把一疊對聯放在桌子上,又拎了一摞的紅方紙。

她特意讓土長叫來了周先生,論灣裏寫字最好的,非他莫屬,那一手字真的是苦練出來的。

周先生被叫來,說要他寫對子時,他驚訝得很,因為他不再教學生認字,灣裏大小事他也沒啥能參與的,他默默地接受逐漸邊緣。

眼下曉得姜青禾讓她寫字,而且是跟喜有關的對子,這兩樣他都是最擅長的,尤其一張對子給兩個錢。

他的聲音有點抖,往後瞧了眼趙觀梅,見她笑著,周先生立即答應,“俺能寫好的,你放心。”

姜青禾說:“給先生你自然是放心的,要是墨水不夠,我下回送蔓蔓過去捎給你。”

“哎,”周先生歡歡喜喜地應下。

然後轉到了這疊紅紙上,姜青禾對底下大夥說:“這是我用來剪福和囍字的,這兩個字大夥不會剪沒關系,等會兒我剪了幾個你們照著樣就成。”

“只是我曉得,我們灣裏有幾個大娘是剪紙上的把式,有願意的可以教教大夥。”

土長插了句嘴,“只教幾樣就夠了,到時候教大夥的,給你記在賬上,兩百個錢。”

原先還沈默的幾個人,一聽教大夥能有那老些錢,跟鍋裏燒滾滿滿溢出來的水似的,奔湧著站起來。

“俺能教”

“俺也成的,包教包會阿”

這讓那些不會剪紙,又想賺這個錢的,搜腸刮肚地想自己到底會啥,到時候指定也拿出來教教別人,白賺兩百個錢。

幾個大娘的剪紙功夫是真好,她們雖然沒在紅紙上剪過,但在那種蘆葦寬葉上都能剪得很好,更別提這了,這都是她們無聊生活裏的慰藉。

有的會剪喜箋,得用那長條紙剪,剪一簇紅梅又或者是喜鵲,新婚貼門上飄飄洋洋,有的擅長剪團花,也有的是剪喜花和墻花,喜花貼屋子裏,墻花貼墻上。

那都是她們自己琢磨出來的,這幾個瞧著不再年輕,甚至特別老態的大娘,在自己熟悉的剪紙功夫上,教授別人時,竟也能瞧出熠熠光輝。

姜青禾想,她得去瞅瞅,買些剪紙鋪子的花樣來給她們瞧瞧,最好做成一本冊子。

最後姜青禾要走時說:“這些剪了喜花和福字剩下的紅紙,都給你們了啊。”

她腳剛邁出門檻,果不其然聽見一陣驚得門板顫了幾聲的喧鬧。

這些大大小小的紅紙碎,她們拿回家可以修修剪剪,在今年裝飾自家的門窗院子,增添點喜氣。

而姜青禾想,總要給人一點甜頭的。

隔了兩天,麥稈全都染好色,她開始教大家怎麽編織囍字盤和筐,這回各家漢子也全都上陣了,論起編筐手活來他們也不差。

之後姜青禾又教了羊毛打燈籠,勾花、做中國結等等,大家學得很快。

因為學過了編繩,那時候的繩線小到一掉地都差點瞧不到,也能編得很好。

更別提這種很粗很大的繩結,一天能編出一個來,有錢賺總是不滿足的,甚至想著花樣更多,能賺到更多的錢。

現在灣裏大夥對孩子基本放養得多,除了伺候地裏和牲畜,其他全撲在這上頭,一心鉆研,吃了飯就拉人瞅瞅她編的咋樣,咋改為好。

以前閑著沒事做,老說東家長西家短,連土長都被她們編排過。如今這風氣倒是好了不少,要是有熟知的人進到春山灣,都得被嚇一跳。

後頭姜青禾又去買了一堆布頭,染了紅叫大家紮花,這她不太行,還得靠旁人教。

教她的婦人就笑,“可算有俺能教你的了。”

姜青禾也高興,別瞅這幾次老是她教別人得多,但之後都是她從大夥那偷師了。

如此齊心協力、沒日沒夜地弄了二十來天,一堆堆成品,姜青禾也摸透了鎮上的行情,店鋪快能開業了。

這家取名為雙喜的店鋪,將於七月初三開張。

那天百事皆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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